2013年7月12日星期五

辛亥革命前后的四川社会经济状况


辛亥革命前后的四川社会经济状况
从一九00年义和团运动到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十一年中,由于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加深和清王朝进一步的向外投靠,迫使全国各地人民,采取了多种多样的反压迫斗争,这些斗争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无数次大小的抗捐、抗粮、抢米以及武装起义,在全国各省日益激烈地开展起来,革命大风暴的时机逐渐 成熟了。在相继不断的斗争中,首先举起武装旗帜并使清王朝遭 到沉重打击的,便是一九一一年四川各地人民的反清斗争。这一斗争,直接揭开了辛亥革命的序幕。
四川是全国著名富庶地区之一,清王朝就把四川当着残酷剥 削的主要对象。到了一九一一年,广大四川人民,已面临着无法生活下去的境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贫苦农民,已全部丧失了土 地,而封建地租却较过去增加了七八倍。在田赋、契税、肉、烟、酒、糖、盐等赋税以外,还有层出不穷的苛捐杂税。
例如:在一九一0年,清王朝于四川筹款二百万两,作为继续推行所谓“新政”之用,事实上,却是准备在全省各乡镇创办巡警以镇压人民。并且,“仿直隶举办公债,表面劝民购买,实际强迫摊派。”于是,直接压在人民头上的各级官吏,就借此无止境地穷搜滥刮。一九一0年八月,四川谙议局主办的《蜀 报》揭露的消息说:
“剑州经征委员蒋中,于州属之山下寺两场,私立肉厘卡,以家人为卡丁,穷搜滥罚,民不堪扰。”(1)
同时,各州县创办的“戒烟会”,也作为榨取的一种方式。“为戒烟而多方苛派,”故民皆称之为“因利局”。(2)并且为了“厉行禁烟,停止收口税,又盐一斤,加收四文。”(3)
由此可知,各州县乡镇人民,特别是贫民群众所遭受的压榨,就更为沉重了。
清王朝订立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以后,每年必须向外支付 大量赔款。如“川省每年摊派赔款银六十余万两”。“除伤各邑共增解契税银十万两外,每猪一只加收肉厘钱二百文。”到了庚 子赔款时,四川每年又派解新案赔款银二百万两。(4〕以后“又援案照每猪一只,再加肉厘钱二百文。盐税每斤加收钱二文,烟酒 税加收一倍。 (5)由此可见,帝国主义是如何通过清王朝统治者,用残酷的手段掠夺四川人民。这样,就更加速了广大四川农 村自然经济的破产,而清王朝为了苟延残喘,也就不顾一切地尽 量压榨,继续其一贯媚外的政策,并与帝国主义侵略势力紧密地勾结在一起。
在这样疯狂掠夺下的四川农村,完全无力抵抗自然灾害。堰塘沟渠多年失修,水旱之灾连年不断,如一九一0年秋收前,成 都平原久雨成灾,“成都自七月以来,霖雨绵缀,禾头生耳,不 得收获,斗米突贵四五百钱,近日檐溜尚涂涂未息也。农民负担力已尽矣,又值此奇灾,将何以为生耶!”(6)
到了次年(一九一一年)青黄不接的六七月,成都坝上的广 大农民,迫不得已,只有揭竿而起,用武力来反对清王朝统治 者。此外,在其他各州县,其灾情也是颇重的。如连年不断干旱的南充县,已经到了“颗粒无收,道路死亡枕藉”(7〕的严重地步。夹江也是“连年饥死者甚多,棺木施尽,改用蔑笆填葬。〔8〕
散属川西西南边界的藏、彝等少数民族,也是同样处在长期 的超经济剥削之下,并随时都可能遭到公开的武力掠夺与凶暴的屠杀。如赵尔丰在办理“川边时,曾征三岩蛮,掳喇嘛寺金佛数 百尊。(9)使得少数民族的宗教寺庙也遭到破坏,引起了极大的反抗情绪。
由以上所述可见,到了一九一一年时,广大的四川人民,已不能再象原来那样生活下去,而清王朝统治者也不能再象原来那样统治下去了。苦难深重的四川农民群众,势不可免地,只有拿起武器来争取生存。这时就是清王朝在一九一一年初的“上谕”里也了解到“现在人民浮动,伏莽甚多”的原因是“连年荐饥,灾民遍野。”(10〕同时,赵尔丰也看到“取民之利益繁,而养民之实未举,贫乱之源,实肇于此。”(11)
还值得特别提出的,便是清王朝对一四川的搜括程度远远超过其它各省。历年来,清王朝一直把四川作为统治西南、西北的重心。凡有关邻省所需的军晌,多取自川省。再加上摊派到四川的“中日战后赔款”、“铁路借款”、“庚子赔款”等所谓的“新捐输”,而历年所捐纳的所谓“常捐输”又仍旧不变,人民负担极其沉重。“除四川以外,各省只有新捐输而已”。(12)
仅以一九一一年四川全省的“岁出”项目来看,便包括有:“甘肃、新疆协晌银二百万两,贵州协晌银五十万两,又代贵州口庚子赔款银二十万两,云南协晌银三十万两。(13)所以统治四川的清朝将军玉昆,在一九一一年的电奏稿中也承认说:“近年各省,因加税滋事者,十一省,独川民负担较重。(14)就连赵尔丰也承认:“川省地大人繁,其各税捐输纳于国者为数至巨。 (15)
由上可见,四川人民的反清斗争,之所以较他省发动得最早、规模最大、一也最剧烈,其原因就在此了。辛亥革命前四川各地人民的反清斗争
四川人民反帝反封建斗争,自义和团运动以来,不仅没有间断过,而且声势日益激烈。一八九八年由余栋臣领导的四川农民反帝斗争,曾扩大到川东十余州县;义和团运动展开后,红灯教 织,更遍及全川各地。如一九00年“红灯教会率数十人,白昼入成都,游行街市,夺刀开枪,而竟得逞去。”(16)
这些起义,虽然都被镇压下去,但其组织及大多数成员,旧潜伏四川各地进行活动。其中余栋臣率领的部下,便曾继续分股,在川东南一带进行游击式的斗争。这些富有斗争经验的农民战士,到了一九一一年,又逐渐重新汇聚,成为川东南地区反清斗争的骨干力量。有的还充任了保路同志军的有名统领。
红灯教也继续保存着秘密组织和力量,等待有利时机,便实行起义。一九0六年十月,红灯教徒曾集合入城,迫使成都宣布戒严。其它如眉山、健为、嘉定等州县,均先后发生红灯教徒集合与清军战斗,及打毁天主教堂和打击天主教徒等事件。另外,还有“官逼民反”(17〕的自发性“民变”,也不断发生。
更值得注意的,便是以各种不同名称所组织起来的“会党”势力,已遍及全省各地,并在不断与清王朝斗争中强大起来。如一九0四年,新津县“哥老” 首领侯保斋,便集合了附近的“九府哥老”在一个大庙会里,秘密组织了“九成团体”,其势力散布十分广泛,包括“蜀西南一带,江湖游士,无不知其名者。” (18)会党的最大特点,是能够与广大群众取得密切的联系,也能获得下层群众的热烈支持。
这些自发性的群众斗争,逐渐汇聚成巨大的洪流,普遍采取游击形式,开展了零星的武装斗争。如大批清军到时,则立即“失散无踪,军队去后,又复集聚。”群众性的斗争,逐渐成为清王朝难以抵抗的革命力量了。    其次,一九0五年,代表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力量的“中国革命同盟会”成立,正式提出了推翻清王朝封建统治的革命政 治纲领,这完全符合当时广大人民的要求,也适合正在蓬勃发展的革命形势。所以,这个代表革命资产阶级的组织,得到群众广 泛的支持。
四川的“同盟会”组织,由熊克武、谢持等主持工作,接受 不少青年知识分子参加,以重庆为中心,积极地展开了革命活动。最初,他们采用了由少数人举行暴动的方式,如一九0七年张培 爵、谢持等欲谋占成都。接着,杨庶堪、黄复生等在重庆,熊克武等在叙州各地,都先后准备组织起义,结果均“因事机先泄,或少数人的战斗而失败。”(19) 同年秋,同盟会员黎元振准备“乘慈禧太后生辰,官吏咸集”的机会起义,亦告失败。一九0七年,王天杰、胡御阶等“在嘉定、叙州、自贡三路大举”(20),也未成功。
“同盟会”组织的起义不断失败,使他们得到不少的经验教 训。同时,又看见各地群众在反清斗争中所显示出来的巨大力量,因此,许多革命党人,逐渐认识到必须通过会党组织以联络群众的重大作用;对个人恐怖手段和少数人暴动的错误行动,作了一定的纠正。一九一0年后,革命党人发动群众的活动,有了进一步的开展,如熊克武、张治祥等在川东一带,“奔走各地,联络哥老”。在宜万段的筑路工人中,也有革命党人宣传演讲,尽力鼓动路工起义。如党人黎怀瑾,改名换姓,充当工头,并把工人聚集的地方,当作“大好根据,,,而且认识到“路工者,我之士兵也,彼路款者,我之晌粮也。”(21)这样,“同盟会”在四川境内,才有了比较广泛的群众基础。一九一一年春,熊克武、杨维、黄复生等,才有可能拟定较为周密和规模巨大的起义计
划:“首先取川南叙永、江安、叙州等地,再下据重庆,西取成都。东出关,则摇动中原,广东豪杰必出,云贵闽浙乘时响应。
这些计划,说明了同盟会在四川的组织工作,是联系和发动群众的工作,是做得比较成功的。对于提高四川人民的革命热情,坚定斗争意志与明确革命目标等方面,都发生了积极作用。就“同盟会”本身而言,也只有在群众中扎根,在共同斗争中,与群众打成一片,形成血肉关系,才能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量。但同盟会在这方面,始终是做得不够的。
总之,到了一九一一年,清王朝在四川的统治,已陷入了“危机四伏”的境地,只待一触,革命的大风暴便会猛烈地爆发起来。
由保路运动转变为武装起义
一九一一年前,四川的资本主义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部分地区的商人和官吏,已开始投资于工业,但这些逐渐资产阶级化的地主绅商,依然保存着相当数量维持封建剥削的土地。由于他们比沿海一带地区的资本主义发展晚,许多工业资本家,刚刚才开始从地主或商人转化过来,所以在政治态度上,其落后的封建色彩,也更为浓厚。虽然他们在发展工业方面与帝国主义和封建统治者有一定的矛盾,但本质上,他们都是不愿根本推翻清王朝的,只不过希望清王朝作有限的让步而已。这样性质的矛盾,也十分明显地在保路运动中表现了出来。
一九一一年五月九日,清王朝正式公布了“铁路国有政策”,实质上就是把川汉、粤汉筑路权出卖给帝国主义,以换取大量的贷款,并宣布以股票抵收人民大众所筹集的筑路资金,由此,便促使四川“保路运动”蓬勃地开展起来。
六月十七日,以“四川省语议局”为中心的立宪派代表在成都开会,宣布成立“四川保路同志会”。他们一面利用为争回路权而被激怒了的群众,作为向清王朝讨价还价的资本;一面又紧紧掌握着“保路运动”的领导权,企图使群众的激烈行动,能始终被约束在一定范围内,以避免他们不愿走的革命道路。
这时,坚持卖国路线的清王朝,采用了盛宣怀、端方奏定的方法:“对待川民,纯用武力”;并发出镇压四川保路运动的指示:“匪徒煽惑,意在作乱,照惩治乱党例,格杀勿论”。(23)这样杀气腾腾的高压手段,却更激起了全川人民争路运动的进一步高涨。
接着全川各州县都相继成立了“保路分会”,就是雷波、屏山 等边远县分也不例外。这样的公开组织,很便于发动和团结广大群众,因而发展迅猛,如崇庆县七个区的同志会会员便在三万人 以上。在各地“分会”之下,又有商、农、学等“协会”。成都 的大街小巷,还成立了最基层的保路组织,聚居的回民,也组织起来,并在通告中表示态度: “清真回民,亦国民之一分子……誓死靡他。”(24)
四川的“保路运动”具有强烈的爱国主义性质,因此,不分男女老幼及宗教信仰,一切爱国的广大群众,都积极热忱地投身其中。虽然当时有人挑拨: “此次保路同志会,实为保皇党所倡办。”(25〕但形势的猛烈发展,已非任何力量所能遏止。这样的形势为革命党人及会党分子的活动造成了十分有利的条件。
革命党人趁保路运动的发展即加紧进行工作。他们深入农村 鼓动宣传,“仿金田起义故事,远近同情者百余处。”有的党人,还直接到新军中去活动,这就是当时所谓“川人争路,党人 乘机鼓荡,使激成乱。”(26)
各地会党分子,更积极进行准备工作,并对行将爆发的武装 斗争,作了充分周密的部署。七月,新津会党首领侯保斋,藉口为自己庆祝六十寿辰,召集了“九成团体”的“四方同志百余 人”,在王爷庙举行紧急会议;华阳县同盟会员秦载赓也应邀参加。会上通过了决议:“各回本属,预备相机应召,一致进行。” 对起义步骤也作了周密计划:“如兵力不足,不能一鼓下成都,则 先据川东南,扼富庶之区,再窥进取。”遂推秦载赓为川东南一带同志军首领,侯保斋领导川南起义工作。”(27)
会党直接联系的群众,大多是贫苦农民与城市乡镇的破产小私有者,所谓“江湖游荡之士”或“亡命之徒”,这类人是最坚强的基本群众。至于一般会党分子,在一定程度上也具有一些革命思想,在反清的共同目标下,能与革命党人达成合作。如温江县冯道昌是“会党之有势力而具有革命思想者,也尝从余切、汪泽聚招集亡命,谋发难。”(28)
一些青年革命党人,也渐渐体会到只有深入到劳动群众中去,才能发动群众,取得领导运动的主动权。如“罢课风潮日急,冯志仁假作轿夫,”(29〕以深入群众,参加斗争。
以上事例,说明了在反清的武装斗争中,革命党人与会党分子,作了充分的准备工作,彼此“互通声息”。各州县乡镇的“保路同志会”层层组织,也绝大多数为“党人实阴主之”,所以四川人民的大起义,在准备工作上,较它省比较完善。这一点就是赵尔丰也看到了,他说:“平日非有预谋,仓卒岂能糜集?” (30)当时各省的情况是“湘鄂风潮渐熄,粤亦无大争执矣,三省事势渐熄,而川省倍加有力。”(31)在这样的形势下,四川的保路运动之所以能够风起云涌地开展起来,其原因正如上面的种种叙述。
八月二十四日“成都铁路股东大会”在群众的压力下召开,到会旁听者约达万人,“全场愤激痛哭失声”。当日下午,成都开始了罢市罢课及抗捐抗粮的斗争。并且很快波及到全川各地。但是,被革命形势所吓倒的“语议局议长蒲殿俊与副议长罗纶”等人,表现得十分动摇和畏缩,尽力号召,务必坚持“文明争路”,“切勿妄动”,反对“过激”和“不轨”的行动,坚决主张仍用请愿方式解决“路权”问题。而清王朝统治者,仍继续采取高压政策,并痛斥了赵尔丰与玉昆联名“请求铁路暂归商办的电奏”,又令,川汉粤汉铁路督办大臣”端方,率领驻武昌的“第三十一与三十二标之一营新军入川勘乱。”因此,赵尔丰在成都加紧了军事布置,对待帮助“维持秩序”(32)的立宪派代表也转趋强硬态度。
当时清军驻四川的主力部队是“第十七镇”,共三十二个营,约一万人左右,由“统制”朱庆澜率领,大部分驻在成都周围,并没骑、炮、工兵及轴重等兵种,所有营连排长等重要职位,一律由“日本士官学校”、“武备学堂”或“军官速成学堂”毕业生分任,士兵多数由外省抽调。至于分布在各州县的兵力,就远不如成都,每每“一营分驻数县,一军分驻十数县,往往哨官距管带二三百里。”(33)
成都开始罢市后,赵尔丰就慌忙调动各地“防军”迅速集中 省城。但奉调回成都的崇庆县“防军”,行到三渡水一带,便为同志军勒令缴械投降。(34)来自西昌县的“防军”及康藏“戍军”, 也被同志军阻击在雅州一带。可见各州县的武装斗争,早在“成都屠杀案件”发生之前已开始了。驻成都凤凰山的新军,也表现动摇,“军士大多不同情政府”。端方率领入川的清军,也并不 如清王朝所希望的,是具有强大镇压力量的队伍,其中已潜伏了革命党人,在荆州与宜昌时,便已密谋起义。总之到了此时,四 川的局势已进入清王朝“紧急部署”准备大规模屠杀和人民积极 准备反屠杀的紧张阶段。但是清王朝统治阶级内部,包含着深刻的危机,而人民的武装力量日益壮大。这是于对人民十分有利的 形势。
赵尔丰企图以暴力来挽回全川的危局,他于九月七日以“煽惑滋事”首犯的罪名,逮捕了语议局议长蒲殿俊、副议长罗纶和邓孝可……等人,希望借此恫吓并震慑四川人民。但是,他的希望落空了。是日午后,数万成都市民,聚集在弩署衙门外高呼请 愿,要求释放所捕诸人。赵尔丰凶相毕露,竟下令“营务处”田 征葵向赤手空拳的请愿群众开枪射击,当时便有三十二位工匠、小贩及未成年的学徒等劳动贫民倒入血泊之中。赵又命骑兵挥刀向人群冲击。全城市民为赵尔丰疯狂的屠杀所激怒,各街巷都大    量聚集着愤怒的群众,入夜仍未散。
这时“协议局”的成员大都着慌了,他们用尽了各种欺骗手 段,劝阻群众的抗议行动,同时,又极力维护赵尔丰在成都统治的“威信”。尽管清统治者和“议员”们使用了凶暴屠杀和无耻 欺骗的手段,但丝毫也不能扭转急剧发展的革命形势。人民从这 个血腥的惨案中,更进一步看清了统治者的凶恶面目,他们化悲愤为力量,点燃了全川武装起义的烈火,终于推翻了清王朝在四 川的统治。
四川保路运动的领导权,在一段时期内,是立宪派控制着的, 但是,人民群众冲破了他们的约束,把运动步步推向高潮。只有广大人民群众与革命党人的结合,才逐渐把运动引向推翻清王朝 统治的革命道路上去。昊玉章同志在讲到四川保路运动时曾说: “语议局议员们虽然是一些改良主义者,并不赞成革命,可是最后,他们还是做了革命不自觉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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