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9日星期五

同城公民圈的发展与思考


      笃实与奉献-------再论同城公民圈子原则

成斌麟 李一平

      同城公民圈的建设和推广,在当今历史车轮的带动下已经是一种不可抗拒的趋势,但是,究竟什么是同城公民圈的内涵?究竟同城公民圈建设的意义在哪?通过这几个月的同城建设推广,我们很多的朋友提出了这些问题。

      从这么些年来,众多的启蒙者通过网络和比较开放的媒体发出的呐喊,我们应该看到,很多的不公正实际就是源于我们的社会,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在某种意义上丧失了健康的文化土壤,我们的文化以及我们的精神已经病啦,已经迷失了人性最根本的尊严和人性最根本的意义。

      我们的老祖宗不是没有哲学,但是,被我们遗忘了或者被我们选择性地遗忘了。我们都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是,我们在被强权乱换的替更下抛弃了这条古训,选择了强者为王败者寇的森林法则。从此,我们跪拜在强权之下,从此,我们将其认为合理的命运。我们和我们祖先犯下的一个错误导致我们今天仍然在跪拜青天,那就是我们在胜者为王的盲目崇拜下放弃了作为人的基本界限。

      我们不能完全责怪我们的祖先,他们在那个被强权阉割的文化灌输下把强权者当作了奉天承运的天子,他们跪拜在人造的神坛下,是具有特殊的历史与文化进程的背景下。但是,在今天,我们还需要像我们的祖先那样吗?我们还需要继续跪求青天和皇恩后土吗?这就是我们共同推广公民同城圈的根源所在。

      我们相信,众多的已经具备了公民意识到朋友们会认同一个基本的道理,用我们传统文化来表达就是在开篇提到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用今天的人类文明发展的表达方式,也就是从人权发源的公民宪政共识。为什么说是公民宪政共识?因为宪政体制作为一个国家的根本政体就是来源于一个国家各阶层达成的共识,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与社会的契约。这份契约的最重要一点就是在同一个社会环境下的每一个自然人或每一个社会生存必不可少的阶层都拥有自己的利益界限,任何一个人或一个阶层无权侵犯或消灭另一个人或阶层。因为,每一个自然人或阶层都是社会自然发展规律中必不可少的一个元素或一个环节。从阶层而言,不同阶层有着不同的利益诉求,而不同的阶层有对社会建设与发展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从生物学的角度而言,这些不同阶层的存在就像生物界的生物链,谁也少不了谁,谁也不想被谁给灭了,谁也不能真正灭了谁。问题的根本点就是各阶层在自我生存状态下与其他阶层的生存状态达成一个平衡。

      各位同仁,我们组建同城公民圈就是基于这个理念,因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古训只是一个人性的哲学概念,并不能形成在一个国家或社会环境下达成共同契约的价值观,也就是说,自秦朝以来,各朝各代对我中华传统文化中传扬人性尊严与人文情怀的精髓进行阉割,同时,灌输一种奴性跪拜毁灭人性与人在自然界尊严的劣质文化,使得我们这个民族变得狡诈,不忠,不实。最终,堕落成为了一个大愚若智的群体。我们抛弃了己所不欲,相信了休管他人瓦上霜的极端兽性哲学。我们把一切归咎与天,可是,我们自己远离了天道给我们做人定下的人道。

      宪政公民这个概念,其实也是一个具体的制度,解决了我们这个民族几千年来困惑的问题,具体地将我们老祖宗告诫我们的话语成为一种我们共同的契约。这个制度和这个身份意识到实施让我们可以知道我们共存在同一个社会环境里应该捍卫的自我界限与应该为这个界限付出的义务。公民最大的骄傲不是为捍卫自己的界限呐喊,而是,为了捍卫社会共存的界限呐喊,也就是说为了他人与我们自己所拥有的共同界限呐喊。在我们今天最平常的表达中,我们经常使用的关注与声援,就是我们对社会共同界限的一种具体捍卫。我们需要的是共同地反对一种对社会和人类尊严进行侵犯和挑战的行为,同时,我们也要反对对那些侵犯和挑战社会与人类尊严的行为或个人或集体进行非人类的杀戮。哪怕某一种行为或某一个人的行为在事实上侵犯和挑战了社会共存与人类尊严

      同城圈子的历史与展望

      汤治平

      2010年初开始,就有几个网友建立了几个QQ群系列,以城市和地区为单位把网友纳入群中,讨论社会和政治问题。这些做事认真细致,不求名利,只是为了宣传民主理念,抨击社会弊端,聚集民主同道,是一群默默无闻的但是胸怀天下的理想主义者。经过两年的苦心经营,QQ群系列发展成为一个人数众多的交流沟通和互相结识的平台。尽管那时还没有同城圈子这个概念,但是我们完全可以说,他们是同城圈子的先行者。现在还不能说出他们的名字,但是他们的功绩将来一定会被人记念!

       2011年底,加拿大的流亡民运人士李一平(原名王仲丘)开始在互联网上推广和实践一种组织策略,他称之为小圈子策略。到20123月,陈忠和,李一平,赵晶等流亡人士组成一个小团队,开始在微博和QQ群中大规模推广小圈子策略。同年5月中旬,李一平在RC语音房间开了两次讲座宣传小圈子策略,讲话内容当时就被制成语音文件《仲丘与美丽岛》,并在后来被整理成文章《小圈子策略》和《再谈小圈子策略》在网络上广为流传。

      小圈子策略得到创建同城QQ群的民主网民的认同和采纳,并把这种策略投入实践之中,同城圈子的概念就正式产生了。同时小圈子策略也开始在民运和维权阵营中流传,得到了广泛认同。大概在201245月,上海民运人士李化平开始强力推广过程同城圈子概念。这个运动在民运阵营和维权阵营得以推广,李化平功不可没。到2012年底,同城活动在多数大城市都开展起来了,很多中小城市也出现了民主同道的同城圈子。

      同城圈子运动可以说是89年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民间民主力量的集结。为什么能够吸引这么多人参与呢?首先小圈子策略基本内容是利用互联网结识和联络民主同道;再把同一地区的同道按社交圈子的形式聚集起来,最后在圈子之间建立多渠道的联络形成圈子网络;圈子以聚集同道为宗旨,以合法低调为行动原则,脚套实地在各地积累社会动员和组织的能力。现在互联网上民主网民大量涌现,所以同城圈子可以有无穷的人员来源;而社交圈子又没有任何组织形式,很难被当局打压,如果低调行事,甚至很难监控。这种方式,简单易行,人人可以操作,不需要任何额外的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风险又相当小,所以被很多民间的有志之士作为大变局开始之前积累实力的方式。

      在各地主导推动同城圈子活动的实际上有两大类人,一类是还没有正式与当局发生正面冲突的民主网友, 一类是已经受到当局打压和骚扰的民运维权人士。由民主网友主导的同城活动参与人数更多,不仅在很多大城市有,而且很多中小城市都有。他们大多行事低调,所以不为外界所知,也较少受到当局的监控和骚扰,因此人数增长比较快。由民运人士维权人士所主导的同城活动主要集中在几个大城市,参与者主要是这两个阵营的中坚分子,因此人数并不是很多。其中有一些非常高调,从一开始就与当局发生正面的碰撞,也在海外中文媒体上引起了一定程度的关注,也开始遭到当局的打压。

      由于同城圈子运动是一个开放式的运动,每个地方的同道都有选择自己方式和风格的自由。但是有两个原则需要推广和强调:

      一,分散。同城圈子是个多中心的公民运动,不是由任何人发起,也没有领导机构。分散性保证了同城的安全性,令它不可能被当局完全打压下去。任何人或机构试图把这次运动搞成全国一盘棋,或现阶段策划统一行动,或筹建统一体系,在策略上都是不明智的做法,大家都应当极力劝说、坚决抵制。

      二,低调。同城圈子现阶段最重要的目的是聚集同道,为将来积累实力,而不是用现有的一点实力向当局挑战。

      低调就是让自己的言行尽量不要引起当局的注意,低调就可以少受打压,低调也可以联络更多的民主同道。而高调对当局而言就意味着挑战,就会引起监控和打压,就不能有效发展实力。

      更有害者,如果过于高调,还有可能引发中央当局对全国同城运动关注,抽调大量的维稳资源来对同城实施监控打压和堵截。现在同城圈子都还处于初始阶段,如果这种情况过早发生,对未来的发展非常不利。所以希望各地同城圈子的同道,以低调换取发展空间,以实干精神尽快积累实力!

      同城聚会应当低调

      李海

      通过对近来朋友聚会的观察,我的建议是:目前各地的朋友聚会,不要打同城的牌子,不要全国性统一行动,不要新闻报道。为什么?我们的聚会,不是为了向当局挑战或者促当局脱敏(这都来自把希望寄托在当局的思维惯性),不是为了表明或炫耀我们的勇气,而只是为了使得已经觉悟、却苦于没有现实的归宿的那些人形成真实的力量。

      多年来的实践证明:中国问题的症结,在于民间难以形成有组织的力量。现存体制使得每个人处于孤立状态。我们需要想办法改变这种状态,让更多的人互相关联起来(即使是吃饭座谈),我们就是在促进变革。而这种互相关联,就是最低限度的公民社会。

      对于当局不要抱幻想。无论对当局会自动改革,还是对当局会忽然垮台,都不需要去预测。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够把握的。我们今天应该做的,是集聚中国社会的健康力量,直到我们有可能真正需要预测的那一天。公民同城圈子就是关于聚集的一个有用的概念。

      公民社会是一切进步的基础。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公民社会,即使变革发生了,也是带有很大虚幻性的局面。有了强有力的公民社会,即使变革没有发生,由于力量对比的不同,中国的情况也会大大有利于人民。

      需要大量的人互相关联起来,才能形成社会变革的最初的推动力量。按照其他国家变革中投入的人口比例来看,即使是千分之一的人,中国也需要一百三十万人。这决定了我们的聚会需要发展到极大的数量。

      这样的发展,其最关键的因素是时间。现在当局完全有能力将我们的聚会抹杀,或者使得它长期停留在萌芽状态。只要当局把我们判定为敌人并且看作现实的危险,他们就一定会这样做。因此我们需要的是低调,尽量减少当局强力打压的可能性或延迟当局镇压的时间。

      朋友们,不要急于挑战,不要急于行动。真想有所作为,就用心积累力量吧!

2013年7月29日星期一

行动着的刘晓波——许志永倡导的“新公民运动”


作者:孟渊沛 文章来源:民主中国 

新公民运动的倡导者许志永博士于2013年7月16日被中共当局以“聚众扰乱公共场所秩序”的罪名刑事拘留后,在网络上引起很大的反响和争论,推友们对许志永及其新公民运动有褒有贬。由茅于轼、王功权等人发起的《许志永事件之公民社会呼吁书》得到了上千人的联署,不少推友也参与联署并赞成新公民运动的理念及抗争方式。以艾未未为首的众推友对许志永却不以为然,并拿出当年钱云会案子、云南幼女卖淫案和最近许批评《变局策》上的失误做引证;有推友还认为许志永的新公民运动理念与刘晓波的“我没有敌人”同样迂腐,有推友甚至认为“许志永与中共沆瀣一气”。推上言语本就有太多激愤和偏颇,但也给人诸多提醒和反思。

首先,艾未未不是上帝,刘晓波不是上帝,许志永也不是上帝。“只有上帝才是道路、真理与生命”(圣经约翰福音14:6)。是人都会有缺失,许志永犯过几次大错误,但许志永倡导的新公民运动,在目前国内严峻政治形势下,未尝不是一条公民抗争、逐步推进民主化的道路。至于《变局策》所启示的彻底革命路线,也有其合理之处,而艾未未领军的反政治的后现代主义艺术抗争模式,也对公民推动国家宪政转型的方法论探讨做出了很大贡献。而真正的问题是,各家各派,应该在各走各路、不互相攻讦的情况下,共同推进中国的宪政民主转型。

许志永与刘晓波相同的是,都是将“没有敌人”作为行动原则,温和、理性是他们共同的体征。不仅在《零八宪章》所昭示的最终目标上他们有共识,而且在如何达到这个目标的方法论上,二人基本一致。刘晓波的主要建树是在理论和文字方面,而许志永却主要是在公民行动、组织活动上。他写的文字虽然不多,但具有社会运动的组织领导能力,善于与人打交道,具有组织群体运动的领导力。由于许和刘在目标和方法论上的一致性,说许志永是行动着的刘晓波,也不为过。就目标言,许志永只不过是用“新公民运动”来实现《零八宪章》所倡导的“自由、人权、平等、共和、民主、宪政”等理念,是《零八宪章》理念的现实化、行动化、运动化;就方法论而言,许志永的非暴力、法治和理性的公民维权基本原则和刘晓波的“我没有敌人”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后者是本文探讨的重点。

许志永博士在其《新公民——我们的2012》《公民维权手册》以及最新的《我的公民理想》等文章中表达了新公民运动的方法论,那就是在现有法律和体制框架内、不是坐等官方自我改革和赐予公民权利,而是公民们主动地联合起来争取各项权利,由此形成的权利运动的事题(事件或诉求的主题),首先不是官方深感威胁的政治诉求和议题,而是一些有关民生的、能得到民众最广泛支持的、有可能与官方有良性互动的民生主题,如信访制度、官员公布财产、教育平权、自由迁徙等,这些次级目标的胜利会鼓舞公民的信心,以进行下一步的更高级目的。在这些目标的长期的、持续的争取过程中,公民力量也得到了壮大,新公民社会逐渐产生,最终使当局自身和旧社会也进行自我更新,民主自由法治的最高目标也就得以实现。

许志永在《我的公民理想》中写到:“我……尊重历史形成的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毕竟社会变革需要稳定的秩序……努力追求做一个真正的公民,享有宪法列举的那些普世的权利,我们以理性建设性方式推动社会进步……我会努力倡导自由、公义、爱的理念,希望大家遵循温和理性的立场,并尽可能考虑做事情的可行性,在宪法法律框架下行动”。可见,这不是一条彻底颠覆现有体制的道路,而是一条在现有体制的基础上,在现有法律框架内争取公民的普世权利,从而逐步改变更新社会的道路。在改变过程中,改变的可行性、现实可操作性是考虑的重点,也即如果一个议题是美好的、理想主义的,但不具有可操作性、操作了事与愿违、损失惨重,那么这就不能成为公民运动的事题。

本着现有法律框架内和考虑可行性的原则,许志永选择的维权事题,都是一些对当局没有直接死亡威胁、对参与者不构成致命危险的题目,如最初的收容遣送制度、后来的信访制度、教育平权、自由迁徙、官员公示财产等事题,这些题目既能调动多人参与,又不能入政治罪名,跟危害国家安全、煽动颠覆搭不上关系。当局对新公民运动一直想打压,但苦于难以定性,到最后,当局没办法只能以聚众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来抓捕许志永和“官员公示财产”活动的参与者。在网络上流行的《群体性事件组织手册》一书中,对事题选择的标准提出了六条:1.具体的,可感触到的,而不是宏大理论的;2.迫切的,常在人民心里的;3.不构成群众内部分裂的,参加的人都同意;4. 能够动员最多民众的;5.可行性,可胜性;6.对执政者(制度)不直接构成死亡威胁,但能迫使决策者采纳和接受解决方案。而许志永选择的公民运动事题,基本上符合以上六点,应该说是非常有智慧的。

针对民众是否应该使用暴力问题,许志永在其《公民维权手册》中指出:公民维权的基本原则是非暴力、法治和理性。许志永对非暴力原则推崇到极致的程度,这也成为革命派对其诟病的地方。他写到:“绝对非暴力意味着公民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使用暴力捍卫自己的权益,从内心深处必须完全放弃依靠暴力的幻想”。非暴力不是手段问题,非暴力本身就是目的,他写到:“把非暴力仅仅当成策略是对非暴力信念的侮辱,还不如干脆不谈非暴力”。

针对民众是否应该在现行法律之外寻求公义(如杨佳、刘大孬等以暴抗暴)问题,许志永在其《公民维权手册》中指出:“公民维权的主要途径是在现有法律框架内调查和披露真相、行政复议、诉讼、上访、集会游行、罢免等”。“公民维权是指公民依靠现有的宪法和法律,通过各种合法方式维护自身合法权益,推动民主法治进程的行为”。“能调动体制内良性力量,同时尽量避免给保守官僚留下把柄,逐步推动良性力量占上风,最终成为中国社会的主流,推动中国的政治文明进程”。

当然,许志永不是坐等中共自我更新的改良派,他的路线是公民自发的非暴力抗争造成足够大的压力,然后迫使中共改变和改良。说到底,是压力和抗争下的改良,是新公民运动造成新局面后的社会更新。

本着这样的抗争方法论,新公民运动在中国进行的有声有色,如许志永在与记者戈晓波的对话中对教育平权运动所描述的:“从公民(公盟)2009年12月20日的办公例会确立教育平权项目后起,我们通过签名扩大参与团队,先后8次赴北京教委和海淀教委请愿,最后于2010年5月初大体实现小升初不分户籍的平等待遇。第二阶段争取教育部取消高考户籍限制。2010年7月最后一个周四首次到教育部请愿,签名支持者四千人;9月第3次向教育部递交建议书,签名支持者过万人,媒体大幅报道;2012年2月23日,近三百人带着厚厚8本共计8.8万个签名的签名册进行第20次请愿,次月,签名支持者就突破了十万。当年12月底,各地陆续出台随迁子女高考方案,北京12月30日出台"过渡"方案,但中高考问题没有涉及,大家还在继续努力”。可见,不触及政治的事题、在现行法律框架内、运用签名、请愿、集会等法律权利、与体制良性互动等就是新公民运动的特色。

追本溯源,许志永的方法论,可能是在他最初介入的孙志刚事件后形成的。当年在极为有利的国际国内形势下,许志永可谓初战告捷,收容审查终于在民众的压力下取消。基于这个事件的经验,许相信中共会在民众足够大的抗争压力下,做些妥协和让步。当一些不直接威胁当局的事题运作足够好时,当局会作出妥协,而这些微小的、阶段性的让步会鼓励民众做进一步的抗争,以迫使当局做出更高一步的让步。在此意义上,许不主张对旧体制即刻的、全面的颠覆,他相信通过选择可行的、成本较小的议题、步步推进,阶段性的胜利最后带来全胜。

著名的非暴力抗争研究专家吉恩·夏普博士(Dr. Gene Sharp)在《自我解放——终结独裁指南》(Self-Liberation)一书中指出:“在反对独裁统治或其他压迫的长期抗争的初始阶段,最初的小规模行动应该设计小目标。这些行动应该是只有低度的风险,并且在短时间可以进行。这种行动可以吸引人们注意而展开抗争,有时不必让参与者陷入极端的危险。这些小型运动不仅可以在议题上有所斩获,而且还有助于权力关系上有小型的移动变化之后,随着冲突的进展,无论是运动的行动规模和具体目标,也有可能会扩大”。(吉恩?夏普著蔡丁贵翻译林哲夫审订台湾基督长老教会出版社)许志永的方法论,很符合非暴力抗争的方法。

《变局策》(以下简称《变》)是近期影响较大的中国民主运动指导书,该书提出的方法论,可以说与许志永有天壤之别,我们可以通过两者的对比,进一步考察许志永的新公民运动方法论。
与许志永完全不同的是,《变》作者在开篇就写到:“所以从常识来判断,中共绝不会改良。他们作恶太多,在邪路上走得太远,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改良之路堵死,革命已成定局!”可见,《变》对当局和现有体制和法律毫不存盼望,对他们的所谓良知和改革的心愿早已心如死灰,期待中共改良、或者通过非暴力压力使其改良,都是缘木求鱼,留给人民的,唯有革命一途。

与许志永主张的渐进、递进推进民主不同的是,《变》提出:“任务艰巨,时间短促,有志于革命者一定要尽早准备,未雨绸缪,以求毕其功于一役,建立泽及后世的功业”。可见,《变》的思路是要彻底颠覆体制、瓦解专制,对中共主动改良和人民通过持续地非暴力抗争迫使其逐渐地改良,都失去信心;《变》当然也不屑于零敲碎打、阶段性的非暴力活动,而主张积蓄力量、准备最后的大革命,“以求毕其功于一役”。如《变》一样的革命派认为中共是无法改变的顽石,任何非暴力的压力都起不了丝毫作用,除非用暴力颠覆中共。暴力革命外的任何行动都是白费力、白送死,还涉嫌作秀。

基于体制内维权特征,许志永对公开化的坚持也与《变》有很大不同:“不要试图隐瞒自己的行为和目标,在一个信息发达的时代试图保密几乎没有意义,越是试图保密越可能招来更多的关注和麻烦,也会增加自己的恐惧”。但《变》认为:革命是实力的对抗,在没有力量的时候不能轻易暴露,革命也需要特殊的手段、隐秘的活动,所以《变》极力强调低调。“尽量不让他们知道,就是低调原则”。尤其是同城圈活动背后的最高目标,一定是要隐蔽的。
基于如此鲜明的区别,许志永对《变》曾经批评到:“近期海外李一平等人写了小圈子《变》,把一些陈旧的阴谋暴动革命理念和标签强加给正在成长的公民群体……《变》沿用传统的‘打倒、敌人’等专制理念,强调‘只说不做事’,‘组织小圈子,结成大网络,以圈子动员民众,以民意动摇军心,一举铲除专制暴政’!”

针对许的言论,博讯论坛上有位同城圈人士回应:“《变》这本书,好就好在不似一些公知讨好,今天向皇上上书,明天给宰相建言,而是完全给反共民主人士出主意。不仅明确打出‘民主革命’的旗号,还有一套可操作的战略战术。照着这套方法作,既安全又有效。现在全国各地这么多人搞同城,按照‘合法低调分散’原则做的,没有一个人被拘。按照许志永的高调统一模式做的,全部在中共的掌控之中,收拾打压了一大片”。

可见,许志永和《变》的矛盾,其实就是“公民压力下的改良”与“民主革命”的矛盾,前者相信凭着理性、和平、非暴力的新公民运动,会逐步更新、更改这个体制,而后者的确是为一次大革命或阴谋暴动而做出的群众铺垫、全国性准备。后者因为目前在准备、没有出牌,所以还不会遭打压,而前者尽管给当局示好、给予充分的尊重,但他们的努力对当局来说是“对牛弹琴”,反遭一时的镇压。

许志永及其新公民运动除了与《变》派产生争议外,艾未未领军的一些人对其也颇有微词。这种情况在刘晓波被重判的时候也发生过。抛开其他不说,就其本质而言,艾未未并不是一个政治活动家、甚至不是一个人权活动家,他本质上还是艺术家,他的生活和各种活动,无非是在展现他的艺术理念而已,他是在任何社会中也会实践他后现代主义艺术理念的人。在艾未未身上我们看到的是,他在拿后现代主义的方法论(如反正统性、草根性、游戏、解构、对抗、反讽、无厘头、调侃等),来追求现代性的主题,如人权、自由、民主、宪政等理念。直言之,艾是一个以后现代主义来追求中国现代性的后现代主义艺术家。他是在任何社会中也会实践他后现代主义艺术理念的人。就是中国真正实现民主自由了,他也是众多政府官员和政党领袖们最感头痛、也最受尊重的批评家。

通过对比和考察,我们看到许志永的新公民运动基本上是《零八宪章》及刘晓波先生理念的实践化、行动化、运动化,该运动虽正在遭受残酷打压,但已经成为中国温和理性的非暴力抗争中的又一道令人难忘的风景线。该运动的方法论虽也遭多方争议,但在目前复杂、严峻的国内形势下,对中国的民主转型作出了众多有益的尝试、提出了不少富有智慧的斗争方略。至于新公民运动和《变局策》为代表的彻底革命派,二者尽管在方法论上迥异,但在目前中国形势下应该协力共进、相互补充。毕竟革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开始的,它需要造势,新公民运动的过程及其被打压,客观上也在为革命造势。曾记否,在重判刘晓波的时候,世界舆论齐呼:“连这个没有敌人的温和派都被重判,中国也只有暴力革命一途了”;同样,在坚持理性、法治、非暴力的许志永被拘留的今天,同样的呼声更加强烈了:温和理性的新公民运动被镇压之时,就是彻底颠覆政权的大革命开始之端。
2013年7月29日

2013年7月21日星期日

新疆辛亥革命概述


——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
辛亥革命是20世纪初中国发生的一场资产阶级民族民主革命。在这场伟大的历史洪流中,新疆虽然地处偏远,闭塞落后,但也未能置身事外,先后爆发的迪化、伊犁和喀什起义,成为这场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革命斗争沉重打击了清朝在新疆的统治,为推翻帝制以及“共和”的创立做出了重要贡献。

一、辛亥新疆迪化起义与伊犁起义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湖北宣布“独立”。接着,全国纷纷响应,清朝统治摇摇欲坠。于是,当时的陕甘总督长庚、伊犁将军志锐以及新疆巡抚袁大化等进行密谋,打算裹挟宣统皇帝西迁,然后再以蒙古、甘肃、新疆为基地,徐图再举。因此,湖北军政府很快致电新疆伊犁的革命党人,要他们迅速响应武昌起义,以破坏清廷西迁,偏安西北的阴谋。
伊犁位于新疆西部,一直是天山北部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1908年,杨缵绪奉命率湖北新军600多人调防伊犁,而冯特民、冯大树、李辅黄等革命党人就是在此时来到伊犁的。他们达到伊犁以后,立即成立了革命组织机关——伊犁同盟会,还创办了革命机关报《伊犁白话报》,用汉、满、蒙、维四种文字向各族群众宣传革命。伊犁同盟会是新疆第一个资产阶级革命团体。革命党人还广泛联络社会各界人士,包括伊犁知府贺家栋、维族富商玉山巴依等人以及当地哥老会都同情革命。1911年,清政府以志锐为伊犁将军。武昌起义爆发后,志锐下令查封了《伊犁白话报》并强令新军解散,导致广大官兵饥寒交迫,极为愤懑,革命情绪不断高涨。
按照冯特民等人的布置,革命党人准备先在迪化发动起义。当时,新疆巡抚袁大化大力向内地招徕人才,以加强迪化新军。于是,同盟会员、湖南人刘先俊应召来到迪化。在此前后,他以各种关系联络和发展了一批革命党人,并与伊犁革命党人取得了联系。陕西“独立”后,刘刘先俊开始秘密联络社会各界,准备起事。刘先俊原本计划在12月29日起事,但由于消息泄露,革命党人陈守堂、唐晓云等被捕杀害。刘先俊不得已决定提前起义。28日晚10时,刘先俊率领新军中的哥老会员100多人起事,先后攻击了巡抚衙署、炮营、警察一区以及城守协营等目标,但由于仓促起事,组织不利,很快失利。袁氏很快组织清军反击,将起义镇压下去。最后,刘先俊等人被俘并遭到处决,另有200多人被遣散。迪化起义宣告失败。
迪化起义失败后,冯特民决定改变既定方针,“先取伊犁,再图全疆”。于是,革命党人很快成立了以冯特民为总干事,李辅黄为总指挥的起义领导机关。由于伊犁起义的准备时间比较充分,而且由于革命党人的宣传工作比较到位,革命得到了当地穆斯林群众的积极响应。 1912年1月7日,由汉、回、维吾尔等各族军民组成的暴动队伍兵分五路,分别攻击将军署、副都统署、东门以及南、北军械库等目标。志锐调集满蒙军队进行抵抗。很快,民军攻下了除北库外的所有目标。为了减少伤亡,杨缵绪请原伊犁将军广福出面进行斡旋。于是,在广福的调停下,守将蒙库泰率部放下武器,交出了北库。志锐被俘,后被押往鼓楼处决。民军占领了整个惠远城。翌日,伊犁成立了“汉、满、蒙、回、藏”五族共进会,由杨缵绪担任会长。12日,“中华民国军政府新伊大都督府”正式宣告成立,杨缵绪为总司令部部长,冯特民担任外交部长兼民政部长,贺家栋任参谋部兼财政部长等。广福则被推举为都督,以便借用他的威望维护地方稳定,与袁大化进行周旋。新政府的实权掌握在贺家栋和冯特民手里。至此,新疆的辛亥革命达到了高潮。
新伊大都督府成立后,广福立即致电袁大化,要其赞助“共和”,遭到拒绝。1月21日,杨缵绪任命李辅黄为前敌总指挥,率民军2000余人东征,新伊战争爆发。双方主力在精河一带激战,清军大败。袁氏通过长庚策动民军营长钱广汉、蔡乐善等人叛变,导致民军溃败。2月,杨缵绪亲赴精河前线督战,民军再度反败为胜。不久,南北议和达成,清帝宣布“退位”。3月10日,袁世凯在北京就任大总统。于是,2月4日与16日,广福两次致电袁大化与长庚等人,要他们遵从清帝诏书,从速停战。3月19日,在袁世凯一再催促下,袁大化被迫通电表示承认“共和”,并将巡抚改为“都督”。 22日,袁大化正式回电广福,表示愿意停战和谈。新伊战争结束。

二、戕官运动以及杨增新上台
新伊“停战”以后,双方就和谈的具体问题展开了交涉,最后确定以塔城为谈判地点。同时,双方达成协议,确定省方谈判代表为张绍伯、杨增新、周得金以及朱瑞墀四人,而伊方为贺家栋、冯大树与李辅黄三人,其中张绍伯与贺家栋分别为双方的首席谈判代表。5月10日,伊犁谈判代表抵达塔城。而这时南疆的戕官风潮却愈演愈烈,搞的省方焦头烂额,于是,谈判不得已被推迟了。
南疆的戕官事件是由哥老会发动的,是辛亥革命的余波。哥老会原为清代民间秘密结社组织,以“反清复明”为宗旨,长期活跃于长江中下游各省。19世纪70年代,哥老会组织随着左宗棠的西征军流入新疆。到清末,哥老会在新疆已是遍地开花。由于哥老会巨大的社会影响力,资产阶级革命党人往往将其视为重要团结对象和依靠力量。新疆辛亥革命的发生乃至发展,都是与哥老会的巨大作用分不开的。
迪化起义失败后,袁大化将新军中的哥老会员赶出了迪化。他们中的一部分被发往南疆巡防营效力,戴“罪”立功,从而促进了哥老会组织在南疆的发展。伊犁起义爆发后,袁氏以南疆为基地继续与民军对抗。“南疆一带,为全省富庶之区,饷源所出,关系重要。”如果革命党人在南疆起事,等于断了袁大化的财源,将会彻底动摇他在新疆的统治基础。于是,1912年春,贺家栋开始派人到南疆各地联络哥老会,准备起事。在这种情况下,4、5月间,哥老会先后在阿克苏、焉耆、轮台、库车、巴楚、喀什等地起事,斩杀了多位清朝高官,夺取了当地政权,其中以戕杀袁鸿佑的影响最大。
喀什道尹袁鸿佑思想保守,反对革命。新伊战争期间,他替袁大化筹集粮饷,镇压革命。宣统退位后,袁鸿佑仍保留清朝年号、服饰仪规不变。阿克苏戕官案发以后,南北疆交通中断,以至于迪化“协饷断绝,百物昂贵”,很快陷入了危机。而贺家栋又策动喀什哥老会另立袁鸿佑为都督,与袁大化分道扬镳。袁大化害怕南疆“脱离”新疆,便于4月25日上书北京政府提出辞职,并愿将都督一职让与袁鸿佑。为防止迪化、喀什反动势力重新合流,革命党人决定除掉袁鸿佑。5月7日,喀什哥老会首领边永福、魏得喜等人率众冲入道署,杀死了袁鸿佑夫妇及其部属多人,控制了喀什,并推举知府王炳堃为道尹,是为喀什噶尔起义。
袁鸿佑的被杀为杨增新登上历史舞台创造了条件。杨增新,云南蒙自人。1907年,他来到新疆,先后担任阿克苏道尹、镇迪道尹兼新疆提法使、陆军学堂总办等职。辛亥革命爆发后,他以镇压革命为名,招募迪化附近的回民当兵,组成回队五营,称为“新军”。然新伊战争爆发后,袁氏让他带兵到精河参战,他百般敷衍,按兵不动。新伊停战后,他又积极摆出拥护“共和”,力促新伊“和解”的姿态。因此,袁大化被赶下台后,不少伊犁军民都十分属意杨氏出任都督。然而,袁大化却举荐袁鸿佑为都督,这让他们很不满。袁鸿佑遇刺后,南疆基本上成了革命党人的天下,迪化也是“风声鹤唳,人心惶骇”。于是,袁大化再也坐不住了,只得向袁世凯举荐杨增新为都督。5月18日,北京政府发布命令,任命杨增新为新疆都督。
袁氏卸任以后,袁世凯命他“剿抚”南疆,继续镇压各地的革命运动。然而,袁大化去职以及主和派杨增新上台,却在军队中引发了不小的骚动。新疆陆军因为受到杨增新的排挤而极度不满,尤其是原先叛变伊犁的蔡乐善部,非常害怕和谈成功后遭到伊犁方面的报复,因此情绪激愤。于是,有人建议蔡乐善发动兵变,制造紧张空气,甚至杀掉杨增新,以破坏袁大化东归企图。6月3日,蔡部官兵在迪化骑马绕城,大呼开枪,制造混乱。杨增新则添募回队千人,准备镇压,战争一触即发。袁大化担心局势进一步恶化,决定从速离开迪化。于是,6月5日清晨,他带领部属多人悄悄出城,离开省城,后经哈密回到关内。至此,杨增新正式接管了新疆。

三、新伊和谈及其影响
杨增新上台后,立即着手展开新伊和谈。5月29日,双方正式展开谈判。对于此次谈判,杨氏的态度还是比较积极的。他表示:“共和成立,彼此一家,所有贵代表提出条件,只须力顾大局,不碍公理,皆能允从。”因此,会谈进行的很顺利。7月8日,双方订立了协商条件十一条,主要内容是:(一)新疆实行共和、承认共和宪法;(二)新伊对内外政策进行合治,以省垣为全疆行政、立法最高机关,阿尔泰、塔城均在全疆范围之内;(三)新疆都督杨增新现经大总统任命,应由双方公认;(四)所有组织各项机关,双方人员均应公同推举产生。(五)新伊统一以后,应切实调查伊犁财政,一方面设法维持,一方面请政府予以补助。(六)钱广汉、蔡乐善等反复无常,应视为公敌,不再留于新伊军界等。新伊十一条的达成,标志着杨增新的统治地位在全疆范围的正式确立,也成为新疆辛亥革命结束的标志。
辛亥革命是由资产阶级革命派发起的民族民主革命。然而,由于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和妥协性,革命的果实最终被地主阶级所夺取。而在当时的伊犁政府内部,实际上就存在着以冯特民为代表的资产阶级革命派与以广福、贺家栋为代表的地主阶级旧官僚派之间的矛盾。因此,杨氏被任命为都督,让贺家栋等人欢呼雀跃。新伊和谈的达成,实际上是以杨增新与贺家栋为代表的新伊官僚派的合流。而革命党人却逐渐失势,最终为杨增新所剪除。特别是随着“二次革命”后袁世凯公然举起反革命屠刀,杨增新也跟革命党人翻脸了。1913年8月,杨氏将杨缵绪明升暗降,剥夺了他的兵权。杨缵绪自知处境不妙,不久便以“奔丧”为名逃离迪化,入关东归。随后,喀什哥老会头目边永福等人也被驱逐出新疆。10月,杨氏通过收买冯特民的谋士匡时,策动伊犁回族军官马得元等人叛变,杀害了冯特民、李辅黄等20多名革命党人。冯大树因为当时身在北京而幸免于难,最终也不得已于1915年避难日本。至此,新疆革命党人基本上被杨氏清除。而贺家栋、广福等人则选择了投靠杨增新的道路。1912年5月,贺家栋先是被北京政府任命为伊犁知府,不久又被杨氏任命为新疆民政司长。广福则被任命为伊犁镇边使。1914年2月,广福病死,杨增新奏请北京政府改伊犁镇边使为镇守使,彻底完成了新、伊统一。
另外,当时的伊犁政府之所以选择与杨增新妥协,也与当时国内外大环境有关。1912年1月伊犁起义成功时,全国的辛亥革命已经接近尾声。当时全国人心思定,百废待兴。革命党人放弃武装斗争,通过谈判实现新疆的和平统一是合乎历史潮流的。同时,革命爆发后,沙俄加紧了对新疆的侵略,新疆外患空前严重。1912年6月—8月,沙俄先后以护侨为名,派遣大批侵略军入侵了伊犁和喀什。另外,沙俄还鼓动外蒙“独立”,并且派兵围攻科布多,严重威胁新疆北部门户阿尔泰的安全。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新疆迫切需要结束内部纷争,并推举一位有资望的政治人物出来收拾残局,应对复杂内外形势。最后,伊犁起义以后,伊犁协饷断绝,同时军费开支剧增,很快陷入了财政危机,乃至于因时常拖欠军饷,使得军队 “几致哗溃”。而沙俄则趁机以贷款为诱饵,向伊犁政府其提出了诸多有损中国主权的无理要求,给伊犁政府造成了巨大的外交压力。因此,伊犁政府也急需修复与新疆以及中央政府的联系,以便尽快结束内外交困的状况。事实证明,新伊和谈的顺利达成,对于尽快结束革命后新疆分裂与混乱的局面,维护边疆的稳定以及国家的领土主权完整,是非常必要的。
总之,杨增新是新疆辛亥革命的最终受益者。然杨氏虽然登上了新疆都督的宝座,但清朝的瞬间倾覆以及革命所造成的动荡局面却让他心有余悸。因此,如何防止新的革命以及社会动乱的发生,维护新疆的稳定,成为他施政的出发点。为此,他对辛亥革命发生的原因以及清朝灭亡的教训进行了总结,得出了“无为而治”的结论。首先,他把革命的发生归根于近代文化教育的发展,因此在文化上实行“愚民”政策,抵制新思想的渗透,其次,他认为社会分化导致流民增加,从而引发社会动乱,因此大力整顿吏治,推行轻徭薄赋,力求缓和阶级与民族矛盾,维护自然经济的稳定性,同时,他认为辛亥革命是由汉人特别是两湖人发动的,而汉人之所以造反,是因为“人心之坏”,其中尤以两湖人与云南人为甚,他们思想激进,喜欢鼓吹革命,于新疆稳定不利,因此,他当政期间主要重用回族人以及陕甘汉人,最后,鉴于新军和会党在辛亥革命中的重要角色,杨氏对于军队有很强的防范心理,因而在军事上实行“弱兵”政策,同时极力剿灭会党。因此,“无为而治”的政策在客观上维护了新疆的“稳定”,但也造成了新疆的长期封闭落后,拉大了新疆与内地的发展差距。

2013年7月20日星期六

山西辛亥英烈影像


1904年,大清朝的一切似乎都按部就班,新政在有条不紊地展开着,海外的革命党人远远没有形成气候,而康梁为首的保皇派势力却是非常强大。没有丝毫迹象能够表明这个王朝会在短短的7年后就行将灭亡。
 
而在山西太原,在经历了庚子年可怕的肃杀后,一股新的气象正在涌现。在20世纪的头几年,山西上下涌现出一股办学的浪潮,太原街头到处都是招生的广告。其中,影响比较大的有三所学校:山西大学堂、山西武备学堂、山西师范学院。
1904年,山西第一次派出的留学生,就是以这三所学校的学生为主。其中,山西武备学堂20名,山西大学堂20名,山西师范学院10名。这个名单的依据是时任山西巡抚张曾敭的一份奏折,他在这份奏折中诉苦说:“(山西)学识未尽开通,兴学则无堪教学之人,练兵更少精习新操之士,自非选派生徒出洋留学,无以开风气而育人才。”
这50人中的大多数,都在山西的历史进程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清朝官员在选送这些人离开时,谆谆告诫他们和革命党人保持距离,让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投入了革命党人的怀抱。失去年轻人的拥戴,对这个王朝未来的命运无疑是致命的。
在20世纪初期的中国,就国家而言,面临着立宪与革命的选择,至于继续坚持现有的体制,连清政府也意识到绝无可能。而就每个个体国民而言,他们在这种历史的大潮中也面临着不同的选择,晚清的国家所遭受的种种磨难,更使得每个个体的思想更趋激进,改良的道路太过漫长和曲折,而这是那些前往日本的血气方刚的青年们所不能等待的。
他们有理想,有朝气,有着普遍的民族情怀,革命相对而言更容易为他们接受。于是,清政府派出那些用来挽救自己没落的人反而成了自己的掘墓者。
这些学生们,他们用自己的行动推动了历史的车轮向前迈进。就在清王朝步履蹒跚地徘徊在立宪的门前时,他们已经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暗流,而这股暗流将洗涤这个民族千百年的黑暗,这就是辛亥革命。

潜流涌动之异国求索
易水萧萧东海苍茫一腔热血酬国
辛亥英烈影像
一九零四年七月,俄日战争正在黄海和中国东北境内激烈地进行着。两个敌对国家在中国自己的领土上交战,而政府却无动于衷,这无疑是继八国联军入侵之后又一场令清政府倍感尴尬的战争。一艘客轮从天津起航,船上至少有五十名操着山西各地方言的学生。没有人能够料想到,这些当年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未来的日子里,将改变山西的历史进程。在日本,保皇派和革命派正在进行激烈的争论,而山西学生最终选择了革命的道路。他们跟送自己来日本的清王朝宣告决裂。一股潜流开始激荡开来,要不了几年,它就将洗涤神州大地。
睡在上铺的兄弟:
颠覆清政府的文武两手
1904年7月,21岁的阎锡山和他的同学们扬帆出海,前往日本。这艘船上,至少有50名山西籍学生。他们分别来自山西武备学堂、山西大学堂和山西师范学校。名单的依据是时任山西巡抚张曾敭的一份奏折,20世纪的头几年,清政府开始推行新政,派出留学生是这次新政的重要内容,也是许多地方官员迫切的需要。张就在这份奏折中诉苦说:“(山西)学识未尽开通,兴学则无堪教学之人,练兵更少精习新操之士,自非选派生徒出洋留学,无以开风气而育人才。”而第一批选送的50人就很严格地按照这个标准。
这是山西第一次,也是清政府第六次派出学生赴日留学,在人数上这一次要比前五期的总数还多,达260多人。而这期学生,他们中的相当多的一部分在日后成了推翻清王朝的骨干,他们每个人几乎都有一个动人心魄的故事。
武备学堂的学生去向非常明确。他们首先要到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开办的东京振武学校补习日语和文化课,然后下部队实习,之后进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这是入日本学习军事的中国留学生都熟知的一条路线图。在山西籍学生中,阎锡山显得非常显眼,他和姚以价还有张维清都是清政府给的公费,其他人则是省里给出的公费。并且来到日本的同学中,张瑜、黄国梁是他的结拜兄弟,温寿泉是他的同乡,张瑜还算是他“睡在上铺的兄弟”,在武备学堂时,他们都同在“信”字号第五宿舍里。阎锡山在人际关系上的善于经营此时已经表露无遗。而姚以价显得鹤立鸡群,姚在民初的书记官姚兴礼回忆他的性格时说:“他在文学上很有基础,军事上学科术科都有一套,聪明才智外露,佩服的人很少,交朋友讲义气,情投意合怎么也行,但和人相处,总叫别人听他的,话不投机,立刻和你翻脸;高傲自大,住在什么地方,门上总要挂个姚将军府的牌子。”据他所言,姚是太原起义时临时拉出来做司令官的,可以想象,由于姚的性格过于孤傲,他始终是在阎锡山那帮人的圈子之外的。
他们大都刚刚21岁,不过几年之后,他们就成了太原起义中的主角,比如张瑜,太原起义时是阎锡山手下的二营管带,曾担任敢死队长;来自阳曲的乔煦,民国初年的河东检阅使;黄国梁,太原起义后任山西副都督;温寿泉,太原起义后任山西省副都督兼山西军政部部长。姚以价则被推为起义的司令官,且在太原起义后曾率军在娘子关同清军激战。其他的人大都承担了不同的角色。比如,孔庚在太原起义时正在吴禄贞的第六镇任职,吴被杀后跑回太原,阎锡山委任他统一指挥晋北军事。也有一些人事迹不详,比如,忻州人焦滇考入日本陆地测绘学校。1906年由孙中山主盟加入同盟会,但回国后就没了消息。
相较而言,山西大学堂的学生走向比较多元化,很多都在不同的大学选择了法学专业。他们中也有许多佼佼者,景耀月进入日本早稻田大学攻读法律,武昌起义后为孙中山草拟临时大总统就职宣言,并参与制定《中华民国临时约法》。他在民初曾担任南京临时政府的教育次长。在学术界,景耀月也颇有成就。王用宾先入日本盐仓铁道专科学校,后来转入日本大学改学法律兼学军事。李庆芳是在日本东京庆应大学法学系。冯司直毕业于东京明治大学,这是个让人不齿的人物,在民国时他担任山西省立国民师范学校校长,在帮助阎锡山镇压学生运动时不遗余力,一直升到山西省教育厅长的位置,而抗战时,他凭借着在日本留学的关系当上了汉奸,1942年到1944年,还过了一把伪省长的瘾。冀贡泉则是山西法学教育的开创者,他曾经做过山西司法厅长、国民党政府山西省高等法院院长,还在山西大学和北京大学主持法学院。可以说是中国法学教育的奠基人之一。他还有个大名鼎鼎的儿子——曾经担任过联合国副秘书长的冀朝铸。
这些人大都也加入了同盟会,他们的工作主要在宣传和鼓动方面,比如王用宾,他在“交文惨案”中直接利用舆论力量驱逐山西巡抚丁宝铨,使得阎锡山等人顺利掌握了兵权。
现在回顾起来我们才发现,这样的安排太具有讽刺意味了,清廷向日本派出的学生,文武兼备,很合理地构成了颠覆自己的文武两手力量。在这一点上,他们想得似乎很周到。
同盟会:
山西学生向革命转身
当这些年轻人离去时,先是山西巡抚张曾敭在太原,接着是清陆军部侍郎姚锡光谆谆告诫他们“遇见同盟会千万要躲开”。这些官僚至少是不完全了解日本的情况的。中国留学生一到日本,急于寻求的大体是新知识,除了学习日文准备考学以外,“就赴会馆,跑书店,往集会,听讲演”,接触各种新思潮,所以他们的思想非常活跃。宣传革命和改良的中文报刊满大街都是,怎么能指望他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呢?在对留日学生的工作中,我们不曾见到清政府有什么作为,他们甚至也很少了解学生中发生的情况。当那些学生们,尤其是武备学堂出身的学生们加入同盟会,密谋推翻自己时,这个政府竟然一无所知,还放心地把自己的兵权交给他们。这恐怕是辛亥革命中最古怪的一个现象。
在去日本两三个月后,阎锡山等人已经忘记了巡抚曾经给他们的提醒,他们在思想上已经很接近革命了。阎锡山回忆说:“逐渐由所听到的话到所看的书,感到清政府误国太甚,特别是有一天偶尔翻阅保皇派出刊之《中国魂》,益知清廷之腐败无能……遂决心加入推翻满清政府的革命。”很多人都有相对类似的经历,比如赵戴文,他本来是一个老秀才,去日本的时间比阎锡山晚一年,即1905年,那一年他已经38岁,可是,他定格在四书五经和梁启超《变法通议》上的人生观很快被《革命军》、《警世钟》、《猛回头》这些鼓吹革命的书籍所改变。和他一同前往日本的徐一清也类似,他仅仅比赵戴文小两岁,23岁就考中秀才,可是,到日本后不久,他君君臣臣的那些念头就变成了另一个截然相反的词语——革命。
在日本的保皇党和革命党人一直在争取留日学生,除了革命思潮本身的说服力和清政府努力争当反面教员之外,孙黄的亲和力对争取山西留日学生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相较而言,康梁的姿态就显得有点高高在上。阎锡山曾经回忆自己与孙中山探讨平均地权的问题,孙中山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那种“亲切态度”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而黄兴也是如此,同盟会成立时,山西加入同盟会的大多数人,都是由黄兴亲自主盟加入的,而这些,是自视甚高的康梁所不屑于做的。
在山西留学生加入同盟会的过程里,谷思慎的作用是不容低估的。
谷思慎是辛亥革命中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在去日本之前,他就有了一个很特别的身份,他是哥老会的大佬,“三元堂”的龙头大哥,北路哥老会的领袖人物。哥老会具有很强的反清色彩,也就是说,在去日本之前,谷思慎已经把反清视为己任了。据说,在1900年庚子年,谷思慎19岁时,他就企图伏击逃亡中的慈禧。一些资料甚至说他能够动员数万人,这恐怕有点夸张。谷思慎还是那种“上面有人”的人物。他的伯父谷如墉时任山西大学监督,在他的劝说下,谷思慎暂别江湖进入到山西大学中斋就读,接着被选为山西首批公派留学生赴日本大学攻读政法专业。
孙中山一直都非常重视会党的作用,当谷思慎到达日本后,他立即引来了孙的关注。1905年7月14日,经安徽留学生程家柽介绍,孙中山和谷思慎相见。双方经过一番密谈,谷思慎当场剪辫以示拥护中山先生,建议兴中会、大刀会、哥老会三会合一,共同抗清。1905年同盟会成立时,共有八个部,经理部负责人为谷思慎。当年刚刚24岁的谷思慎算是同盟会的创立者之一。接着,荣福桐、荣炳、赵戴文、阎锡山、温寿泉、何澄等山西学生才先后入会。
谷思慎对于阎锡山并不看好,这源于他们的一段对话,当谷思慎鼓动阎锡山参加同盟会时,阎锡山问他:“你是宦官子弟,不愁吃穿,不愁出路,为何还要加入同盟会,另谋他途?”谷思慎回答说:“我入会不是为了个人谋出路,而是为了民族谋出路!”在谷思慎看来,这证明阎锡山参加同盟会有很浓厚的投机成分。这也给他们在辛亥革命之后分道扬镳埋下了伏笔。
另一个重要人物景定成的加入要晚一些,他和阎锡山同时到达日本,在帝国大学预科学习。同盟会成立时,他正在国内过暑假,在太原各校讲演宣传。此时,他还在安邑积极提倡禁烟与妇女放足,并在运城和好友李岐山筹设回澜公司,专售戒瘾药丸。当年秋他返回东京,听说有同盟会组织,即毅然参加。景定成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山西同乡会会长。山西留学生同乡会的作用,长期以来一直被忽略,实际上,作为乡谊性组织,当时各省同乡会都将“笃厚乡谊”、“同乡互助”作为重要宗旨,这是留日山西学生最大的聚集地,是吸纳革命成员最理想的组织。早先的同盟会与各省的同乡会有着不可抹杀的联系。山西同乡会在同盟会之外,组织了一些活动,李培仁蹈海事件和山西保矿运动,背后都有着同乡会的身影。景定成还利用同乡会,创办了《第一晋话报》、《汉帜》、《晋乘》等报刊,大力宣传革命。
铁血丈夫团:
被忽略的山西人何澄
在同盟会成立后,山西学生的集会变得非常频繁,他们常去景梅九的“明明社”,后来又去何公馆,何公馆的主人就是何澄,何澄的家族在山西灵石地区非常有名,他们家是五世的科举望族,青灯古卷伴随着几代何家人度过,漫长的岁月里,何家出了15名进士,这在清代的山西是非常罕见的。1902年,22岁的何澄自费东渡日本,进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考虑到当时的科举制度还没有废除,在这样一个家族做这样一个选择是相当了不起的。比起两年之后才到达的阎锡山,他要算是老前辈。1909年,何澄回国后在陆军部通国速成武备学堂(即后来的保定军校)任职,武昌起义后南下,协助陈其美光复南京。之后便定居于南方,与山西同志联系很少。值得一提的是,何澄的女儿何泽慧嫁给了钱三强,后者是新中国尽人皆知的两弹元勋。
为了保证安全,何澄想了个办法,同盟会的同志来了,他说请坐吃水,别的人来了,他说请坐喝茶。常来这里的有赵戴文、王用宾,以及后来到达日本的南桂馨等人,他们经常在这里密谋宣传鼓动。
何澄还有一个在当时极为隐秘的身份,他也是“铁血丈夫团”的成员。1906年由黄郛、李烈钧等在东京组织“铁血丈夫团”。团名取自孟子的“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参加者多属同盟会员中留日陆军士官学生,共计28人,蔡锷、唐继尧、蒋作宾都是它的成员,这些人中,有五位来自山西,除了何澄之外,分别是阎锡山、温寿泉、乔煦、张瑜。奇怪的是,山西许多史料往往忽略“铁血丈夫团”何澄的山西人的身份,这可能是由于他长期在南方活动给人造成的印象。即使在阎锡山的回忆中也没有提到何澄。他只提到,孙中山指示“学军事的同学不可参加外部活动,以保身份之机密,但应在内部建立以纯军事同志之组织,负担革命实施之责”。他们的责任,就是在清政府的建军运动中努力掌握兵权。阎锡山说这个时候他“时常与李烈钧、唐继尧、李根源、朱绶光等分析时事,研究政情”。独独没有提到同是同乡的何澄。
在东京的留学生们,经过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在辛亥革命中的分野已经很清楚了,一部分人负责宣传鼓动,一部分人负责潜伏新军,还有一些特立独行的人物,他们以自己的风格影响着革命进程。以后几年的历史,就顺着这个脉络演绎。
李培仁事件:
山西革命的预演
李培仁,山西阳高县人,他比阎锡山等人晚一年到达日本。1905年冬他进入日本政法大学。也就是在这一年,英国笛福公司与清政府签订了一份协议——《拟设山西熔化厂并合办山西潞、泽、平、盂矿务合同》。这份合同的要旨是将盂县、平定、潞安及泽州的采矿权垄断。1905年,为维护国家主权,保全山西矿产,山西社会各界人士、海外留学生和晋籍京官奋起抗争,拉开了我国近代史上有名的“保矿运动”的序幕。
事情到了1906年10月出现了变局,清政府在强大的压力之下企图向英方妥协。消息传到日本,李培仁纵身跳入东京新宿海二重桥下,溺水而亡。这在当时是一个轰动性的事件,它发生的时机非常敏感,同盟会则抓住这一点,大肆宣扬,王用宾特意为李培仁起草了一份《蹈海绝命书》。
这是一份慷慨激昂的文字,我们今天读来还能听见24岁的王用宾那振聋发聩的呼喊:“我非同胞学我死,惟愿率敢死之气,抱决死之心,出而与卖矿者激战,死中求生,枯海可翻。”“某今当与诸君永别,请立一誓:……山西人未全死,决不令外族侵占我尺寸土!记之,记之,勿忘吾此言……余恨未能手臂巨奸,唯有一死请罪同胞。而此后得失存亡之责任,则诸君负之。”
海内外的山西同盟会第一次实现了合流大合流,李培仁的遗体被运送回太原,在波光粼粼的文瀛湖畔,一场规模很大的群众追悼大会召开,赵戴文、王用宾即是组织者之一。甚至山西巡抚丁宝铨也亲自为李培仁撰写了挽联:“青主后一人,三晋多才,后先麟凤自辉映;白登有志士,重阳独吊,满城风雨助悲哀。”
这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第一,国内的保矿运动已经和国外的革命党人存在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革命党人的渗透已经远及山西,甚至就在清政府的眼皮底下;第二,它对人心的震撼是极其强烈的,至少对赵戴文如此,死去的李培仁正是他在弘文学院师范科的同班同学。他对时局的悲愤可想而知。
最重要的是,这是太原起义前革命党人力量的一次预演。1906年后,在日本留学的那些兄弟们先后回国。这股潜流开始在国内激荡起来。
平瑞方/文

潜流涌动之天平倾斜
立马汾水修我戈矛从头收拾山河
辛亥英烈影像
历史的必然性是由一段段的偶然性组成的。在每一个宏大的历史事件背后,都有或多或少的个体存在,他们或者有共同的目的,或者有不同的动机,他们向着不同的方向前进,他们之间所形成的“历史合力”就是未来历史发展的方向。一九零六年起,在中国国内,在山西省境内,都出现了两股潜流。一些从日本回来的士官学校的学生开始在新军中任职,一些报纸被创办,前赴后继的起义也让清王朝深感不安。潜伏者和鼓动者还有行动者,他们以不同的方式挖着这个王朝的根基。当历史的车轮行进到一九一零年时,一切都看似平静,但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两颗炸弹:
放弃的暗杀策略
在赵戴文和阎锡山的回忆里,都提到一次炸弹事件,1906年,赵戴文和阎锡山一起回国,孙中山指示两人各带炸弹一枚,返国布置华北及山西的革命运动。
这似乎很难理解,但在1906年前后,同盟会的确将暗杀当成革命的重要手段,《新湖南》的作者、华兴会骨干之一杨毓麟就大声疾呼:“非隆隆炸弹,不足以惊其入梦之游魂;非霍霍刀光,不足以刮其沁心之铜臭。”1905年,“北方暗杀团”支部长吴樾在《民报》增刊上发表的《暗杀时代》:“排满之道有二:一曰暗杀,一曰革命。暗杀为因,革命为果。暗杀虽个人而可为,革命非群力即不效。今日之时代,非革命之时代,实暗杀之时代也。”甚至孙中山对暗杀也不抱排斥的态度。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让赵戴文和阎锡山带炸弹回国。
这是一次冒险,两人一起坐船,在上海上岸,快出站口时,阎锡山突然叫赵戴文将他的那颗炸弹也交给自己。并说,“如果检查出来,我一人当之。”还说:“检查的时候我站前列,你站在后面。”赵戴文坚决不同意,他表示要站在前面掩护阎锡山。阎锡山说:“你错了,站到后排显得畏惧检查,容易被注意。前排才是安全的。”而他们通关的过程果然如阎锡山所说。阎锡山还对赵戴文说:“愈是危险之处愈不可畏缩。”赵戴文从此便对阎锡山佩服万分。而这几乎影响了以后几十年间山西政治的格局,在阎锡山执政山西的日子里,他和赵戴文一武一文,主导了山西政局十多年。
有证据表明山西的同盟会会员也试图采用暗杀这种手段。阎锡山曾经回忆说,那两颗炸弹,本来打算一颗由“王建基、徐翰携绥远”,另一颗留在太原,“俟秋季祭孔时,同时分炸绥远将军和山西巡抚。”但这个计划并没有实行,原因在于,这是一个毫无把握的计划,相对而言,回国以后的同盟会会员已经成功潜伏在清王朝的新军中,并且有可能取得所有的兵权。当然没有理由去做此冒险一击。其实,这也与阎锡山本人的性格有关系,阎锡山的谨慎使得山西的革命党人没有过早地暴露,这才使得之后他们能够顺利接管兵权,使得太原起义能够如期发动。
阎锡山正式毕业回国是在1909年,他特意绕道朝鲜,目睹了亡国奴的悲惨生活。他看到朝鲜大臣下朝之后人人沿墙边小道疾行,回头见到西装革履的阎锡山误以为日本人,“其状如鼠之畏猫然”。朝鲜记者采访阎锡山时,听其为中国人,双目顿时含泪。这给阎锡山震动极大,他回国后发动山西各界赴朝鲜参观,“以是山西人民对亡国惨痛都有比较清楚的认识。”
4月,阎锡山从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回国,被安排在山西陆军小学堂任教官。在此之前,同盟会员荣炳、山东曲阜县杨彭龄都曾在新军中做过大量的工作。此时,第六期学员先后回国,1909年11月23日,清政府陆军部对留日回国的士官生进行考核,山西的会试者都获得了较好的成绩,温寿泉名列优等,奉上谕赏给陆军炮兵科举人并授副官校(中尉);黄国梁、阎锡山、姚以价、张瑜、乔煦,赏给陆军步兵科举人并授协军校(少尉);金凤巢、张维清、马开崧,赏给陆军马兵科举人并授协军校;焦纯礼赏给陆军辎重兵得举人并授协军校。这些人都在新军中担任要职。
阎锡山的地位上升,还跟他的性格有着极大的关系,当年去日本时,陆军部侍郎姚锡光曾经告诫他们远离革命党。这算是一面之缘,阎锡山回国后特意拜会姚锡光,给他一个极好的印象。姚的儿子姚鸿法正任山西新军协统,阎锡山借此跟姚鸿法达成某种默契。他跟山西政界的上层人物,山西省咨议局议长梁善济、副议长杜上化也都套上了交情。这些都给他掌握军权铺平了道路。之后,经历了交文惨案之后的人事变动。他终于很成功地造成了山西的新军军权的易手。
两家报纸:
利用舆论战场宣传革命
就在阎锡山和赵戴文揣着炸弹回国那一年。谷思慎已经到了山西晋北的宁武准备办学。他遇到的难题是没钱,但他却遇见另一个奇人——南桂馨。南桂馨建议他,朔县一带的教民,依赖教会的势力,由宁武拉煤,不交捐税。应该找他们去想办法。谷思慎懂了,他们找到当地的教会,设法筹到一笔资金,谷对南便刮目相看。介绍他加入了同盟会。谷思慎在晋西北一带的活动引来了清政府的注意,但他毕竟“上面有人”,当地官员便通知谷迅速离开宁武。谷、南二人连夜逃避,在宁武、静乐一带的乡村鼓吹反满。不多日,从东京回国的荣福桐来信叫他们去五台相见。几人密议后,谷、南二人转道去了日本。
1906年,22岁的南桂馨考入日本警察学校。不久,他就做了一件很惊人的事情。
梁启超要搞政闻社,几百个人开会,同盟会闻讯去了二三十人砸场子,张继、宋教仁这些大人物领头,南桂馨、谷思慎、景定成这些“勇敢干练”之士随后,当梁启超刚上台说了几句“满汉一家”之类的话时,南桂馨一马当先,上了主席台将梁打退。台下的人一起动手。杨度和梁启超还比较淡定,其他人早如鸟兽散。接着,宋教仁上台,宣讲非革命不可的道理。听者动容。梁启超叹息不已。
南桂馨之后的作为也非常大。当山西辛亥革命之初,姚以价败于娘子关,阎锡山退走绥远,南桂馨以一介书生南下求救,山西革命地位终得保全。又北伐之际,阎锡山为众多军阀拉拢,“南桂馨驻北京,忽焉联张,忽焉联蒋,奇货可居,尽显纵横术。”于是,他又有了一个别的称号,“山西纵横家”。
忻州人梁俊耀也是一个奇人,他出身于商人之家,幼时喜读书,当听先生讲到《后汉书·范榜传》中“滂登东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矣”时,突然疾声大呼:“丈夫应当如是矣!”先生一怔,不知哪位学子出此惊人之语,仔细察看,方知是梁俊耀,不由走下讲台,拍拍梁的肩膀说:“你少萌大志矣!”1905年毕业于山西大学堂西学专斋,次年应学部考试,例授举人。在文瀛湖追悼李培仁时,梁慷慨激昂的演讲,让赵戴文都为之动容,同年被赵戴文介绍加入同盟会。
1906年梁同山西大学中西两斋毕业的同学武绍先、庞东生、郭可阶等集资创办《晋学报》,其目的是:“欲发扬旧学,启迪新知,唤醒国魂,以振风化。”南桂馨回国后,和景定成在北京搞起了《国风日报》,梁硕光在《国风日报》的影响下,整顿《晋阳公报》,充实内容,由北京聘回王用宾为主笔,此后,它和《国风日报》相呼应,专门拆山西巡抚丁宝铨的台,让丁非常头疼。景梅九在1908年曾到陕西西安,他和陕西同盟会人杜羲在街头喝豆浆时,东西两星现于白昼。杜羲脱口而出:“彗星东西现,宣统两年半。”这在景定成的传播下到达晋南。景耀月则在帮助于右任在上海创办《民呼报》《民吁报》《民立报》,鼓吹革命,不遗余力。
这是另一股潜流,在阎锡山控制军权之前,山西革命党人开辟了一个清政府意想不到的战场——舆论。孙中山说,一家报纸的力量,胜过“三千毛瑟精兵”,内有阎锡山等人搞潜伏,外有景定成、南桂馨之流搞纵横。清王朝却浑然无觉,其气数将近可知也。
平亦凡/文(作者系山西大学新闻系研究生)

或南或北:
几个山西人的远见
在1906年前后,留日的学生们终日高谈阔论之际,话题离不了未来革命的战略。他们达成了一个基本的共识。这个共识就是四个字:“南响北应”。阎锡山讲述其中的理由时说:“中山先生与同志们研究发动起义的地点,大家都主张在江南,因为一方面江南离北京远,发动起来,北方的清军不容易集中反击,一方面南方有海口,易于输入军需品及得到外力的援助,且江南的革命潮亦较北方为高。因此,江南江北所负的任务就不同了。当时决定山西所负的任务是革命军到河南时,山西出兵石家庄,接援革命军北上。”
这一点,在很多方面都得到了证实。景定成回忆时还提到另外一个理由,那就是太平天国的教训。他认为:“(太平天国)当年失败的理由,固然在于意见不齐,病根由于诸人权利心重,责任心轻……洪、杨倡议南方,虽说据了一半天下,北方到底没有一省相应,所以清政府能缓缓地用北方的财力、兵力去平灭它。”所以他说:“要从南响北应上下工夫。”同盟会员杨少石补充说:“革命若从南方举起,不知几时才能到北京。我们从陕西、山西下手,出来一支兵,出井陉截京汉铁路的中心,一支兵出函谷直据洛阳,与南师握手中原,天下不难立定。”
可以说,这些想法都是很有见地的,后来的辛亥革命从武昌起,虽然充满了偶然性,但它的发展脉络都是沿着这个既定的战略的。即便是1926年的北伐战争,其成功的态势也跟先辈们预料的差不多。
但在山西当地,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颇不以此为然。续西峰就是其中一位。这是一位充满慷慨悲歌之气的人物。他12岁的时候,正好刘永福在越南和法国人打得正热闹。续西峰听说后很羡慕刘永福,就想跑去找他,一直从家乡山西省崞县西社村(现属定襄县)跑到五台山才被家人找回。进入山西大学后,他不好好学习课程,偏偏喜欢议论古今成败得失。谷思慎的那位伯父谷如墉称之为奇才。他也不好好在学校呆着,专门跑出去认识一些当时的“豪侠”。当同盟会在日本成立时,续西峰函告东京友人,代为申请,加入同盟会。他告诉那些有幸去日本的同学们:“归而举事,3000劲卒,我独任之。”毕业后他跑到家乡,办了所学校,不教别的,单教兵法。当景梅九告诉他南响北应时,他独独说了一句话:“北响南应如何?”
这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自己不是说空话。
1905年,他派李荣、宋庭桢等举行起义,失败。
1907年,他派王建屏、王建基等20多人出杀虎口到归化、包头一带,图谋暴动,再次失败。
1909年,他到太原,托杨彭龄、南桂馨劝诱新军,托李成林等密结警察,准备举事。也失败。之后,他上了清政府的黑名单。
1911年,得知黄花岗起义的消息后,续西峰秘密派人到太原、绥远及晋南等地,联络革命同志,准备同时起义。其间,他让李嵩山商量劫夺巡防队运送的几百支新式快铳,再次失败,李嵩山遇害。他痛苦地说:“我负嵩山,恨当日令其一人去也。”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激进派,从他的一系列举动可以看出,他没有得到同盟会在财力上和物力上的支持,甚至,他不知道山西新军已经掌握在同盟会手中,他只是孤独地战斗着,这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物。但正是靠着他坚忍不拔的毅力,在太原起义之后,他靠着在晋北一带的群众基础,组建了一支2000人的队伍,这就是著名的忻代宁公团,这支队伍出其不意地占领大同。
赵戴文的好友王建基也想别开蹊径。他也是留学生之一,1905年去的日本,在日本入体育专科学校,据说他对于统率行军、攻城、野战之法,无不深究,尤精于击剑。他的企图是,在塞外鄂尔多斯一带招募豪侠,将来革命爆发,以奇兵之势,径取北京,结果机密泄露而被捕,逃脱后返回太原。
梁际蓉也是第六期的留日学生,他是忻县温村人,日本手工业学校毕业。他加入同盟会的时间是1906年5月14日,回国后在乡间由训练小学生做柔软操法到组织温村全村壮丁练习武术,兼教新的操法,梁始终为领队人,并具体进行技术督导。后来发展到邻村的孙家湾和奇村一带,并已筹措购买来复枪等武器40余支,加入“保甲”训练,并且准备在全县推行,这招来了当局的怀疑。梁际蓉组织与训练民众之事即行夭折。他的尝试也是比较特别的,因为,在辛亥革命时代,整个同盟会从未尝试过深入发动过群众,更不要说武装他们。策反新军,依托会党,始终是同盟会所走的廉价革命道路。
天平在倾斜:
老兵的愤怒

1910年结束的时候,清政府的实际统治者摄政王载沣有理由为自己取得的巨大成绩感到高兴。这一年,他表示将缩短立宪时间,不仅国内的士绅阶层欢欣鼓舞,还赢得了欧美银行家的欢迎,他们因此借贷给了中国一大笔资金。就连他最讨厌的革命党此时也因为内讧不断而显出穷途末路的征兆。他宽大处理汪精卫更为他挣得了全世界的喝彩。此时恐怕全世界都不会想到,清朝这个老大帝国的寿命其实只剩短短1年了。
而孙中山发动革命起义已经9次失败,士气严重受挫。“吾党此举义复遭失败,则于当无下次再忧诸同志再向诸同志捐款矣,倘或能生存,亦无面目见江东父老矣,是则此后之未竟革命事业,亦惟有赖之诸同志诸君一肩担起矣,总之吾党无论如何险阻,成败利钝,实在此一举,而于言亦尽于此。”
在山西,温寿泉等人也承认,此时“立宪派在各省的活动是比较活跃而且占优势的。”
然而,许多人都觉察不到,天平正在倾斜,1911年初,姚鸿法和黄国梁、阎锡山等人商量整顿军队,决定让一些老兵退伍,补充一些新兵。新兵补充是有利于同盟会的,他们借机在社会上发动更多有志青年,入伍当兵。可是旧兵当中,参加同盟会的人多,叫他们散去后,再集合可就比较困难了。而且那些老兵也不愿意退伍,在他们看来,退伍就是失业。南桂馨此时正在太原,他跟阎锡山商量,阎锡山表示很麻烦。最后,他们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筹集几千两白银,在绥远一带购买土地,建设农庄,并且在到太原的路上,开设客栈,这样就能容纳许多人,大家也不至于分散了。这个主意得到了阎的首肯,老兵们也很赞成。等中秋节的时候,同盟会的一些会员以给老兵们送行为名,歃血结盟。不几天,武昌城头的枪声就响起来了。姚鸿法急忙终止了他的整顿计划。可是,他已经失去军心了,同盟会则赢得了军心,正是这个“整军计划”,起到了同盟会许多宣传所达不到的效果。那些老兵们和革命党人结成了利益共同体,革命成了他们最大的利益。在几天后的起义中,被裁撤的老兵,恰恰是最勇敢最积极的。
到此时此刻,清王朝的局势真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许 勇/文(作者系长治县工商局)

2013年7月19日星期五

辛亥湖北革党运动史


己酉冬,孙武亲到香港,谒冯自由、倪映典、胡汉民等筹商各省联合大举事。时冯等方运动广东新军,成效卓著,事在必发,遂与孙君约广州率先发起,长江沿岸各省应之,而担任湖北方面者,即孙君也。及新军仓猝失败,鄂省亦静以待时。辛亥春初,黄兴、赵声、胡汉民等谋再起义于广州,孙君及居正、胡经武咸负湖北响应之任务。迨经三月廿九之谋泄,各省之进行皆暂停止,以俟时机,鄂省同志遂咸有抚髀兴叹之慨矣。

湖北革命军之大助力有二事焉,即满虏斥逐请愿代表及收回铁路国有谕是也。从前政界人物多染立宪流毒,即在稍明大义者亦信革命事业为不能成功,如协统黎元洪、咨议局长汤化龙二君之忽现头角,亦由于此二大风潮之刺激使然。前数年孙等尝设种种方法以运动之,二君皆不为动,及今始幡然改途,成此惊天动地之伟举耳。故以前后迹言之,刘家运、孙武、居正、胡经武等革命之主动者也,黎汤等革命之被动者也。武昌国民军未起之前十日,旧金山筹饷局已得黄兴电,谓湖北同志公举居正为代表,赴某地与黄君等筹商进行事,鄂省新军事在必发,邀黄君速往云云,此可知是役发动前后事实之大概矣。顾武昌军界于黄君未到之前已事泄,迫动更能于俄顷之间一举成功,收效之神速、经营之敏捷,求诸历史无与比伦,谓非平日运动之功,又曷克臻此哉?

先是江南之军事机国为虏督端方所破坏,盖是时革命党得任新军标统者八人,赵声君其一也,讵为虏参谋舒清阿所侦悉,遂密与端奴谋,一一将赵等撤退;同时萍乡义师大兴,孙毓筠、权道涵等三君被逮系狱,经种种阻力,江南大举之经营遂全摧折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南之运动失败而湖北之失败随之,诚革命党之不幸也。先是某国政府极表同情于中国革命,惟必须审察革党之确有实力始允协助,由其国陆军部派武官数员调查此事,并求乡导及通译于革命党,长江方面革命党荐山西人乔君贻斋任之。当某国武官与乔君之抵武汉也,乔以乏于阅历竟在日知会高谈革命,军界中闻有某国之助亦攘臂欲动,纷纷赴会。事为虏提督张彪所闻,待乔装临观得悉党中秘事而大狱起矣。乔等去后,张彪遂密告于虏督张之洞,捕刘家运等下狱,斩军界要员数名,并封禁日知会,湖北之军事机关全被蹂躏,同时虏政府得张之洞布告亦雇某英人为侦探员,某国武员至天津,竟窃其调查实录以去。虏政府得之,遂按图索骥,穷加究治,鄂中同志因是星散,与江南机关同一结果,为可惜耳。

革命党运动鄂省之计划既已破坏,而日知会之组织亦因而瓦解,此革命党经营湖北之第二次失败也。时有同盟会员孙君梦飞者,即武汉此次充民军举国民议会议长之孙武君,梦飞其字也,于武昌运动方盛时,彼方任湖南新军标统,谋与江南、湖北两军联合大举,事为湘抚所闻,遂假他事撤差。返鄂时刘家运之党狱适起,孙名亦在供,开首要之列,骑四出,杀风遍地,孙乃避于南京,复奔走北京、奉天各地。夤缘各清吏捐充候补道员,党籍之名得以消灭,鄂省军界之运动因是渐有生机焉。孙君回鄂后,复集同志从新组织革命团,以日知会名见忌于虏吏乃改名共进会,其内容则仍旧同盟会之变相也。军人入会者襟前皆插梅花草为记,惟鉴于前事,运动之方法专主细密而不敢为普通之组织,故其进步速率不及往日,而经营之条规则远过之矣。旋复从事于会党之运动,武汉哥老会员咸就范围,长江沿岸会党亦多加盟,上海更设有事务所以主持内外交通事业,其势力次第增广。己酉之秋,虏督端方升任直督,汪精卫、黄复嘉诸君谋炸击于满口车站,后以端奴取远海行失意而返,而汉口同志之为汪黄等臂助者,即孙君也。自兹而后,党势日益发达,不让昔者刘家运之运动时代矣。

2013年7月18日星期四

辛亥革命胜利的奠基之战


在公元1910年10月爆发的辛亥革命的武装斗争中,南京城的光复之战,以其战斗激烈、战果辉煌而载入史册,成为辛亥革命胜利的奠基之战。
南京地处南北要冲,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武昌起义爆发时,南京驻有两支军队,一支是以旗兵和绿营兵为主的旧军,约2万人;另一支为新军新建陆军第九镇(师),5000余人,由统制(师长)徐绍桢率领。以旧军、新军为别,南京的政治力量明显分为两大派,清两江总督张人骏及铁良、张勋等,极端仇视革命,效忠清廷,其中尤以张勋最甚。新军中的广大官兵多为知识青年,受民主革命思想影响,对满清的腐朽统治普遍不满,加之著名革命党人赵声、柏文蔚等曾在第九镇中广泛宣传革命思想,使得不少官兵倾向革命。
各地新军的起义,强烈地冲击着第九镇官兵的心灵,也使张人骏等提高了对九镇的戒心。经过密谋,他们将第九镇部队调出城内,驻防于离城30多公里的秣陵关。并扣发新军的弹药,每个士兵只发三颗子弹;派出江防营部队在距秣陵关10多公里处驻防,以防御新军,同时每天派出侦探到第九镇驻地刺探军情;更有甚者,铁良的亲信桂城竟企图行刺徐绍桢,被当场抓获。消息传开,九镇官兵义愤填膺,纷纷要求起兵举事。此时,上海、苏州、常州、无锡相继光复的消息传到兵营,徐绍桢遂决定率部起义。他一面派人去上海联系,以求得弹药的援助,一面召开各团队指挥官会议,布置行动计划。
11月7日晚9点多钟,埋伏在城内的苏良斌派人送信给徐绍桢,说已密约巡防营、督署卫队营士兵半夜起义,请第九镇部队攻城接应。徐绍桢对这一消息未辨真假,加之时间仓促,而且大部队调动已来不及,就未采取行动。8日凌晨,苏良斌起义失败。第九镇在不知消息的情况下,决定按原计划起义。
8日拂晓,第九镇官兵向南京城挺进。中午11时,各路纵队到达距花神庙不远的一条河边时,立即分散行动。中央纵队的骑兵继续向花神庙前进,三十三标的部队通过姑娘桥,向望江矶一线展开,三十四标也向双哑巴树一线进击。设在石马村的起义军司令部与前方失去了联系,三个纵队互相之间也不通音讯,只好各自为战。下午5时,总指挥沈同午得到情报,说虽然城内苏良斌的起义已经失败,但仍有一支炸弹队埋伏城里,准备与攻城大部队里应外合。于是,他派出传令兵命令各纵队全线出击,进行夜袭。
晚7时许,中央纵队向雨花台方向发起冲锋,当部队冲到离雨花台只有一公里的地方时,士兵的5发子弹早已用完,只得隐蔽在田埂后。9日凌晨2时30分,中央纵队组织了敢死队,在手榴弹爆炸的烟幕中,敢死队员一度攀上雨花台东峰,插上白旗,并徒手夺得两挺机枪,终因后续部队未能跟上,又被清江防营夺回阵地,几十名敢死队员壮烈牺牲。
在激烈的战斗中,虽然第九镇官兵作战英勇,战术灵活,但由于没有弹药,部队分散行动,无法配合,所以伤亡惨重。除中央纵队外,左、右两个纵队的进展也不顺利。9日天亮时,战斗局势已经明朗,攻城无望。为了避免更大的牺牲,沈同午下令全线撤退。在浓浓大雾的笼罩下,攻城的起义部队相继撤出战场,向镇江方向退去。这一仗,第九镇官兵伤亡数百人。
攻打南京城失利之后,第九镇统制徐绍桢立即东去上海,与同盟会上海总部和各地革命党人驻上海的代表会商。当时全国的形势较为复杂,一方面,不断有新的省、市宣布独立,就全国而言,革命党人的力量日益壮大;另一方面,武汉危急,被清廷重新起用的袁世凯玩弄反革命两手,在用北洋重兵围攻武汉的同时,又派代表到武昌进行和谈的试探。武汉的起义军队在黄兴的率领下正苦苦支撑。由此,上海都督陈其美主持会议,分析全国形势。粤军参谋长犹龙说:“欲定大事,非速攻南京不可。南京一日不下,武汉必危。武汉不支,则长江一带必不能保,满虏之焰复炽,祖国亡无日矣!”会议经过讨论,决定组建江浙联军,以徐绍桢为总司令,会攻金陵。
11月15日,参加会攻南京的各路人马齐聚镇江,总共约2万人马。正在围攻武汉的清海军“镜清”、“保民”、“楚观”等14艘舰艇,顺江而下来到镇江,投奔革命党人,使得会攻南京的联军水陆并进,军威大振。
革命军大兵压境,袁世凯给张勋电报称:“东南半壁,悉赖我公”。张人骏、铁良、张勋等决定死守南京,以江防营和巡防营为主力,在南京城内外各要点设防,准备依仗地形和武器的优势与革命军大战一场。
11月20日,江浙联军会攻南京的战斗打响。为了切断张勋逃跑的退路,联军司令部首先派镇军和扬军的两个营渡江进攻六合。22日,浙军朱瑞部进击麒麟门,与张勋江防营交战,战斗十分激烈。此时,清军在乌龙山、幕府山的大炮不时发射炮弹,威胁着前进中的联军部队。曾任幕府山炮台军官的同盟会员宫成鲲联络两台的一部分官兵,将炮栓拆下收藏。24日夜,粤军和浙军游击营乘军舰在乌龙山麓登陆,炮台内起义士兵开栅内应,一举占领炮台。第二日,粤、浙两军继续配合,激战数小时,攻占幕府山炮台,使清军失去城外两座堡垒。同时,驻守在下关江面的清水师十三营的40艘战船起义,下关东西两座炮台也归向革命军。张勋失去了江防。
革命军用幕府山的大炮向仪风门、太平门的守军猛轰,张勋在城内的指挥部北极阁及两江总督署,也不时遭到大炮的轰击。11月25日拂晓,浙军先头部队100余人在马群与清兵数千人相遇,陷入重围,正午时分,浙军大队赶到,与清兵混战。下午4时,浙军攻占孝陵卫,击毙清兵千余和张勋的得力助手、巡防营统领王有宏。26日,江浙联军全线出击,苏军刘之洁部由淳化镇进攻上方镇,下午占领高桥、龙桥,翌日晨攻占七桥瓮和上方镇;扬军徐宝山部进攻浦口,海军协同作战,炮轰浦口和狮子山炮台,使下关与浦口交通断绝;浙军朱瑞部和沪军洪承典部击退张勋的反扑,击毙清兵数百人,进至朝阳门(今中山门)外。战至此时,守城清兵基本上处于被包围态势,但城东的天堡城炮台,仍对联军构成威胁。
天堡城位于东郊紫金山第三峰(今紫金山天文台所在地),城高险陡,张勋在此驻扎江防军一营和机枪4挺、重炮10余门。联军以镇军、浙军、沪军围攻天堡城,激战数日,死伤众多,仍未攻下。11月30日,浙军组成近200人的敢死队,冒雨强攻,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于12月1日攻克了天堡城。这一仗,联军伤亡了数百人,山上山下,到处可见尸体。镇军管带杨韵珂事迹尤为感人,他身中枪、炮弹,伤40余处,临终前高呼:“不夺此要塞,不要收殓我尸。”死时年仅30岁。同日,苏军也攻占了雨花台,将清兵压至城内,团团围住。
张人骏、铁良和张勋知败局已定,遂请美国领事和鼓楼医院院长、加拿大籍马林出面,要求联军允其出城。江浙联军命令守城清兵全部缴械投降,张勋所掠公款80多万银元必须全部交出,否则将于12月2日中午发起总攻。12月1日晚,张人骏、铁良在下关乘上日本兵舰,狼狈不堪地逃离南京,住进了上海租界。张勋则率领残兵2000余人,出汉西门经大胜关渡江逃往徐州。2日,江浙联军发起总攻,攻城部队所向披靡,势如破竹。苏军自雨花台入南门,镇军自紫金山入太平门,粤军入仪风门,其他部队也相继入城。3日,浦口被扬军攻克,南京完全光复。